圖文/賴正鎧(中天電視主播)
當了六年記者,其實我很多次都想放棄,甚至小時候根本沒想過當記者。
我小一練空手道,進入台北體院(北市大前身)後也當過空手道國手,研究所唸的是運動教育,人生所學跟媒體新聞毫無關聯,卻陰錯陽差之下成為媒體人,還不是體育記者,一開始跑社會線,後來轉到民俗線。
從體育圈跳到新聞圈,就像從廚師變會計,完全不同領域。
以前握拳打的是人,當記者改握麥克風作訪問,回公司寫新聞、過音、找獨家,這些記者該會的,我完全不行。
也因此,長官對我很不客氣,三不五時我就會被罰站著打稿,長官盛怒時會摔電話在我桌上,甚至唸:「練體育是沒在唸書是不是,寫的(新聞稿)比小學生還不如!」
每天睡前,我都跟自己說「下個月就要提離職,我撐不下去了。」但下個月要填班表我卻又說「X!再一個月就好,等這個月過完,我再跟主管提離職。」
然後撐了快一年,換了一個媽祖長官,慈悲地重新教我跑新聞,才活到現在。
事後很多人問:「你是如何撐過來的?」坦白說我也不知道,之後也沒放在心上,直到有一次,跟大學空手道隊學長敘舊吃消夜,才想起來。
有一晚在台北東區的居酒屋,我們圍在木桌聊起2006年,在「國訓中心」每天的晨跑。
左營冬天的早上六點,操場天空鋪著一層灰濛濛的布,那是太陽沒掀開的棉被,稀薄的空氣,沒睡醒的身體,每次跑步我都吊車尾,這是一天訓練最痛苦的時刻。
說到這,學長夾了一塊秋葵塞進嘴裡後,跟我說:「其實晨跑根本沒練到體能。」
「蛤!不然練什麼?」這句話我放心裡,但眼神已透露心聲,學長繼續解釋「練的是意志力。」當下,我覺得他喝多了。
我沒喝酒,騎車回家,在路上我反覆咀嚼學長這句話,每次晨跑到第六圈,差不多是口水最黏、胸腔最痛的時候,我就會告訴自己:「等我跑到第七圈…呼…我就要跟教練說腰痛…我撐不下去了!」
第七圈跑完我卻又想「X!再…再一圈好…第八圈…就跟教練說膝蓋痛…我撐不下去了!」然後十圈就跑完了,然後就撐到退訓了,然後就是這個意志力,讓我撐到現在還在當記者。
打了大半輩子的空手道,卻轉行當記者,朋友常問我:「那你之前練的空手道豈不是白練了?」坦白說,我自己也曾懷疑過。
當年教練教會我打人一百招,但我沒有一次因為長官機車,就用手刀劈他天靈蓋;沒有一次因為受訪者難溝通,就用迴旋踢踹他太陽穴,所學的空手道技巧沒一個能用在社會上,因為,用了鐵定上社會新聞。
但就因為,晨跑時我從沒放棄,所以現在的我,嘗到工作帶給我成就與快樂,沒錯,晨跑練的不是體力,是意志力,這是運動選手所需要的過人意志力。
2020東京奧運,中華隊的表現讓全台灣人看見,我想不久之後,可能會有爸媽一窩蜂地送小孩去學桌球、羽球、射箭。
但學了一陣子,熱潮退了爸媽醒了,就會發現:「我小孩比不了奧運,拿不了冠軍,繼續練這些,對未來考試升學出社會又沒用,豈不是白費?」
但真的停掉運動是很可惜的,因為運動的價值不是只有意志力而已。在練習與競賽的過程團隊合作需要溝通,打贏了需要風範,打輸了需要調適,就算練個人項目,也會學到認識自己、培養自律,這些,哪個不會在出社會時用到?
奧運過了一半,這段期間一日球迷、體育迷激增,我覺得並不是壞事,在這些跟風之下,相信其中一定會有些人,因此認識甚至真正愛上運動,這就是好事。
空手道8月5日將登場,順帶一提,在居酒屋開導我的學長,就是2009高雄世運金牌、這次東奧空手道國家隊教練團之一的黃昊昀。
台灣兩名世界級的選手王翌達、文姿云將出場,相信我,他們會有很棒的表現,請一起為他們加油。